0 1 年

天气阴沉沉的,夏天的山坳里格外闷热,知了在拼命地嘶嚎,空气中飘荡着沙土味,还夹杂着花草的清香。

乡笛背着一捆木柴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自幼患有小儿麻痹症,一条腿使不上劲。此刻的他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抬头看了看天,加快了脚步,他必须要在下雨之前赶到家里,山里的雨随时都可能带来山洪暴发。

他走得再快也没有大雨快,在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洪还是到来了,大水卷着泥浆和山石,瞬间就将他和他的木柴吞没了。

蕴儿哭得肝肠寸断,乡笛走了,丢下四个年幼的孩子,最大的男娃华为才13岁,最小的女娃伊莲才4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秋,五岁的儿子花葆。这么多张嘴要吃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哭归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孩子还是要养活的。

蕴儿不得不起早贪黑,没命得干活,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多少收入,可怎么办呢?

就在蕴儿走投无路的时候,媒婆找上了门来,媒婆给她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光棍燕山客,那边只让带着最小的女儿嫁过去。

蕴儿把华为和其他两个孩子送到了孩子的奶奶家里,背着伊莲就嫁给了燕山客。

蕴儿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燕山客脾气暴躁,对她非打即骂,从来不让她回去看那几个孩子,所有的家务活都丢给她一个人做,燕山客在闲暇时间还要出去喝酒打牌,家里根本存不下钱,日子顾得苦不堪言。

花葆想妈妈,坐在院子里哭,秋看见了,心疼弟弟,就偷偷带着花葆走了一天的山路去看蕴儿。

他们两个走到蕴儿所在的村庄里的时候,小脚丫已经被荆棘划破了,两个孩子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跟头,浑身脏兮兮的,跟泥猴一样。

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可是花葆的眼睛亮晶晶的,要见到妈妈的兴奋让他忘了疲劳,忘了肚子饿。

两个人几经打听,终于来到了蕴儿的家门前。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他们那叫一个激动!

花葆扯开嗓子就喊“妈妈妈妈!”蕴儿听见孩子的声音,赶紧跑出来。看见两个孩子满身泥水,心疼地抱住他们,连声问“你们怎么来了?”她摸摸这个的头,又摸摸那个的脸,激动得眼睛里满是泪水。

蕴儿拉着两个孩子进屋,赶紧给他们烧水洗脸。面袋子里面还有一点面粉,那是准备八月十五包饺子吃的。她忙把面粉拿出来,给两个孩子擀面条吃。

燕山客出去打牌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蕴儿打算让两个孩子吃了面条赶紧回去,别被燕山客发现了才好。

两个孩子洗好了脸,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擀面条,花葆好像已经看见了热气腾腾的面条,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好久没有吃到妈妈擀的面条了!他也是真的饿了!

面条还没有擀好,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蕴儿闻听脸色大变,她手忙脚乱的要把面团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燕山客自己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蕴儿在慌张地藏着面团,又看到了坐在蕴儿旁边的两个孩子,顿时火冒三丈。他一脚就将蕴儿踢倒在地,拿起擀面杖就劈头盖脸地毒打着蕴儿,边打边骂“败家娘们,打死你,叫你偷家里的东西给外人吃!”蕴儿被打得杀猪一样嚎叫着,孩子吓得哭叫起来,赶紧扑上前去拉燕山客,燕山客恶狠狠地骂道“小兔崽子,赶紧滚蛋,不然打死你们的妈妈!”说着用力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蕴儿的腿被擀面杖打断了,她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两个孩子吓得大哭起来,赶紧推开门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一路跑,一路哭,饿着肚子回到了奶奶家里。从此以后,花葆再也不说想妈妈了,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文章阅读夕阳发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葆长大了,去东菀打工。他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每天的疲累让他暂时忘记了痛苦。

一天花葆下班的时候,经过的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冻得瑟瑟发抖,他走过去的时候,女孩叫住了他,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小妹妹伊莲。

“莲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蹲下去,心疼得看着伊莲瘦弱的脸颊,伊莲眼泪汪汪的。

伊莲擦着眼泪告诉她,蕴儿被燕山客打断了腿以后,也不给治疗,最后因为伤口感染死去了。蕴儿死了,燕山客就开始折磨伊莲,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做家务活,做不好还要给一顿毒打,最可恨的是,燕山客还在伊莲八岁的那年,把她给祸害了。

花葆气的攥紧了拳头,“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别去别去,他很凶恶的,你别被他伤害了。”伊莲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紧紧拉着花葆的胳膊。

花葆还是去找燕山客报仇去了。这天也是阴沉沉的,他拿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翻山越岭赶去燕山客所在的村庄,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那年很着姐姐一起去找妈妈的场景,没想到那一天竟然葬送了妈妈的命。

他越想越气,手里的菜刀就握得更紧了。天上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感觉火辣辣的疼,疼痛让他心里仇恨的火焰越来越烈。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让他充满恨意的小屋子,他加快速度走进了燕山客的屋子,屋子里满是酒气,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堆空酒瓶子。燕山客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肥硕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鼾声如雷。

花葆猛得挥起菜刀,还来不及落下去,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泥石流冲了进来,很快就将这个小屋子埋进了滚滚的泥石流里面。

太阳出来了,照耀在平静的水面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