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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满目落叶,空气也似寒凉了几分,清早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光阴又短了几寸。

  多年前,我和柳依也曾踏着落叶,兴致盎然地讨论言情剧情,如今,一别多年,我和她竟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当年高考,柳依去了北京,我留在家乡,我们没有因为空间距离而变得生疏。那个年代手机和网络还不普及,我和柳依喜欢用书信来表达感情,装腔作势地写上一大段文字,抒发一下无病呻吟的情怀,乐此不疲。

  大学四年,每次柳依放假回来,我们都要聚在一起畅聊一番,天南海北,胡说八道,也谈谈毕业后的打算。柳依喜欢稳定的生活,计划毕业后回来工作,而我却似装了一颗随时准备流浪的心,想出去看看。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走出去,在当地一家国企从事行政工作,柳依如愿回来,进了金融系统。

  工作第二年,我所在的公司酝酿重组。并购双方已经开了多次磋商会,就差最后定论。大家对重组褒贬不一,一时间裁员和分流的惶恐充斥耳边。我时而高兴,时而忧心忡忡,既想离开枯燥乏味的工作,又担心没有体制的庇护今后该怎么办。我想出去看看,过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不愿像父辈们终老在一个地方,恰巧,彼时一个三十岁男生辞职重回校园读书的事迹,像一团发酵剂迅速催大了我那颗不安分的心,我决定辞职去北京。听了我的打算,柳依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我片刻,没开玩笑?我知道柳依并不看好我的决定。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自不量力,我还是想试试。我开始频繁向北京的公司投递简历。

  春节刚过,我收到北京一家咨询公司的面试通知。我踌躇满志地和柳依吃告别饭时,她给我泼凉水,试图把我拉回正轨。你真要去?柳依放下手中的奶茶杯,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我。她一直不赞成我去北京,说我性格内向,在那种你死我活的职场争斗中,定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我也知道自己不擅和人打交道,可我不想一辈子逃避,我总要去试试,失败了,大不了从此后做个平庸的人。

  离开家乡那天,正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在满眼萧索景象中,我似乎看到一点绿意。柳依没来送我,我们都是不喜告别的人。

  北京的生活,并不像我来之前想的那样处处充满硝烟。在搬过几次家,换过几个工作后,我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这期间,我和柳依也经常联系,电话中我告诉她准备买房后,她有瞬间沉默。那时,我尚未察觉柳依的变化。

  柳依来北京出差,我们见过一次,她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只是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她审视着我的蜗居,满脸嫌弃:月供三千?我默默地点头,确实和柳依的一百二十平米精装公寓无法比。她拿起我书桌上《风雪夜归人》的票根端详,咦?是国家大剧院!片刻后,她把票根扔到桌上,眼神也从惊讶回归淡然。去饭店的路上,她又抱怨北京的拥挤,车太多了,人怎么这么多!

  幸好饭店等位的人不多,汤锅涮料很快上桌,隔着火锅的蒸腾热气,不经意间,我捕捉到柳依投来的探究眼神,沉浸在重逢欢喜中的我并未在意。她夹起一片羊肉,在碗中慢慢裹着蘸料,悠然说起家乡的变化,说起她的国外之旅;;,最后似玩笑地慨叹一句:北京有什么好,看你多辛苦。火锅的清汤渐至变浓,我在她的轻言细语中,竟品出一丝不同往日的异样。

  在家乡同学聚会上,我再次见到了柳依。她妆容依旧精致,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优雅知性。见到我,她没有像过去那样和我坐在一起嬉闹一番,而是坐到了我的对面。我从同学的热情寒暄中脱身出来,想和她聊聊。可那晚,不知什么原因,柳依说话总和我唱反调,聊天也没有了往日的融洽。在歌酒喧闹中,她稍许淡漠的脸上,偶尔一扫而过的敷衍微笑,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这样的柳依太陌生了,那个善解人意的柳依去哪儿了?

  直到返回北京前,我和柳依的关系,也没有回到过去的那种亲密无间。究竟是我变了,还是柳依变了?或者我们都在改变。

  回到北京后,我又投入到忙忙碌碌的工作中,似乎心有默契,柳依也没有主动联系我。有时拿起手机,拨通柳依电话的瞬间,我还是改变了主意挂断,接通了又该说些什么呢?

  不久后,听说柳依辞掉待遇优厚的工作,和男友去上海打拼了。我在北京,她在上海,北京和上海的距离,一千二百一十三公里,飞机一百二十分钟,高铁五小时,电话电邮瞬间抵达。尽管交通信息如此便捷,她和我始终没有联系。#p#标题#e#

  去年春节,我还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希望打破彼此间的隔阂。话筒中传来她依旧熟悉的声音,只是普通话中多了点南味,没有了过去的纯正。寒暄后是一番尬聊,从天气到气候,我们的话题似乎一直在兜圈子,远远避开最该涉及的主题。放下电话,我怅然若失,我和柳依大概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世事变迁,情感褪色,斯人远去,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人生遗憾。只是在不经意间,那段少年相伴的时光,那些黄叶飘飞的快乐日子,还是会在我记忆深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