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记忆留住根

　　汤碧峰

　　自从新的嘉兴火车站六月二十五重新启用后，才过了十一天，我虽没去乘过火车，却已是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听说站前的城东路通了，去养老院看母亲，可以走站前的地下通道。既然到了车站，自然要停下来进去看看，免得到时候乘火车都不知道往哪儿进，被人说老糊涂。

　　第二次是晚饭后老妻要去看火车站，说是第二天要去杭州看望姐姐，不知道怎么上火车？公交车在哪儿上下车？于是陪她一起去熟悉车站，并陪同参观两个老火车站和游览宣公路，重走中共“一大”代表当年走的路。

　　老妻乘火车去杭州，我也去了车站，她乘公交车，我骑电瓶车，在车站大厅门口碰头，送她进站后，出来又仔细去参观了那两个老站房。不知怎么的，对新建的车站，只是一种感叹，高大气派。而对于那两个老站房却有一种老友重逢的情怀，站在老站房中，仿佛是在和两个老人数说往事。

　　那个仿建的1921年车站，建成于1909年2月，1909年，那还是清朝政府的时候，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还是在两年之后，当年建造车站的民工和乘车的乘客，是那些脑后拖着长长辫子的先人。我母亲出生于1934年2月，也就是说，这车站比我母亲大25岁，是我爷爷辈的人。我相信当我的孙子长大后，一定会向别人介绍说，这车站是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候建的。

　　虽说当年的车站前还是泥泞的小路，站前河道纵横，可就是从那以后，嘉兴有了铁路，有了火车站。正是在这个火车站，1921年的8月3日，从里面走出来一群人，沿着站前的小路，走向狮子汇渡口，上了一艘游船，在船上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当年的代表肯定不会想到，一百年后，他们成立的党，有了九千五百万党员，以及数不清的追随者。

　　也是这个火车站，1937年，在日寇进攻嘉兴时，毁于日寇的炮火。现在嘉兴人记忆深刻的老火车站，是那个建有炮楼的老站房，那个1940年11月由日伪华中铁道株式会社重建的车站，至今还保留着那个高高的炮楼。

　　看着那个高高的炮楼，从我们这一代人开始，早已没有了前辈的那种仇恨，我们的后代大概想象不到当年，乘火车要从鬼子炮楼的枪口监视下，在站前鬼子的刺刀前面通过。要感谢那些新车站的设计者，几次车站改建都保留下了那个炮楼，让我们能有实物资料教育孩子。

　　老火车站的候车室，已被改建成了展览馆，四周装饰成早期的车厢，展览有车站被日寇炸毁的场景，有王会悟在站台上接“一大”代表的动态影像，有在日寇进攻嘉兴车站时中国军队的抵抗场面，有展出的蒸汽机车模型。

　　虽然展出的历史场景栩栩如生，可我和老妻却更愿意回忆年轻时老火车站的那些往事。当年妻的家就在车站边上，她常带外甥来车站看火车，每次回去，外甥总是不愿回家，趟倒在候车室的地上耍赖不肯起来。现在外甥在美国工作已二十多年了。

　　而我则是回忆儿子小时候，儿子才一岁多就要看火车，那时看火车多方便啊，进车站不用身份证，不用安全检查，不用口罩健康码，只要和服务员打声招呼：儿子要看火车，就直接放你进站台。儿子最喜欢那个调度的蒸汽火车头，轰隆轰隆，百看不厌。如今却是孙子要看绿皮火车。

　　老火车站前左边的路，是现在重建的宣公路，小桥流水，水泥路面平坦宽广，新建的木结构楼房，让人爽心悦目。可那肯定不是当年的宣公路，当年的宣公路应该是泥路土路，路边的房子想必也是破败不堪。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嘉兴的街面上还没有像样的房子，拆迁时都是断砖破瓦。

　　还记得现在的立交桥边上，当年过铁路的平交道，也是不到四五米宽的路，平交道靠运河一边，宣公桥下，是一排民房，我的老乡，八一拖拉机厂的蒋厂长，就住在弯角的一栋房子里，我探亲回家，他的亲戚让我带过几次土特产。

　　但不管怎么说，能重建宣公路，终究是好事，能让老嘉兴人有个茶余饭后的回忆话题，能让回顾历史的旅游者，重温“一大”代表走过的路。宣公路、宣公祠、宣公桥，直到春波门前的狮子汇渡口，让老妻这个曾经家在火车站边上的老人，都搞不清方向，似乎是在旅游嘉兴。

　　留下老站房就是留住历史，留住历史就是留住我们的根。那个老火车站的炮楼告诉我们，落后就要挨打。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我们祖辈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在这片红色土地上，相信我们的后代，将会沿着“一大”代表的足迹，开创出更美好的未来。

　　二〇二一年七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