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长绢,三寸微毫,但写得尘世二字,多少深长。是弹指一瞬繁华过往,只一眼便是天涯;是四运更迭雨雪风霜,只一页掠了春秋。我来人间一趟,星海泛梦,人海逐浪,时惊岁晚,不忘旧时模样。 月光散入客村小巷,我驻足凝望想起唐诗里的那句:“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千年前李白行迹于洛城某处楼台,望着皎洁如练的月光,听着悠扬的笛音,想起某个人,某些事。 只那一刻,当笛音响起,所有人的思念都有了样子。 是远谪之人倚亭拍栏,在那池中涟漪里看到的千里之外的故乡;是深闺娥眉点检红妆,在那百炼青铜中想起的进京赶考的小生;是银发老者抚须长叹,在那朦胧泪光中顾盼稚颜悄换的自己。我们很难捕捉那些岁月里的惊鸿一瞥,只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更迭,想起,忘记,复想起,复忘记。 旧人不知我近况,新人不知我过往。回忆所剩无几,而大风将我们卷至南北东西。当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与众多好友相别。我们渐渐尝得西出阳关的酒,下得有约不来过夜半的棋,听得何当共剪西窗烛的雨,唱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曲。 山和山不相遇,人和人将重逢。故土孤叶凋零,故月仍照我心。是回忆照亮黯淡的前程,是思念燃续渐隐的古今。如若时间允许,我想再去长江边上走一走,桥边芍药,渔船灯火,待江风惹眉,物我两忘。如若再有佳期,我想再去都江堰南桥小馆,摆下杯盏小宴,邀上竹窗同砚,月下畅谈,再言诗酒,再言来路,再言十年悲欢。 二十年前,启蒙老师李月娥拿着绘本问我:“孩子,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我盯着她手中的钢笔想了很久答道:“我想成为一个作家。”五岁的孩子脑海里对作家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只因那节课李老师为我削了一支铅笔,一支很好看的铅笔。 十年前中学老师问我:“你的目标是什么?”我想都没想直接说:“考上985,211找个好工作。”十年后好像一个都没有实现,普本毕业,工地辞职,无业游民。我只记得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在吹捧他们的孩子,铁饭碗,重点大学,赚大钱。如果我不那样说,他们的眼光好像可以刺透我。 现在,我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支铅笔,想起了我的梦想不是铁饭碗,不是车子房子。想起了王尔德的那句话:“梦想家只能在月光下找到前进的方向,他为此遭受的惩罚是比所有人都提前看到的曙光。” 高山自有风景在,人生本是多尘埃。我看见外经典句子卖小哥在送餐的途中用废纸壳写诗,一身为雨水浸透,唯那页纸干净如新。我看见晚上接孩子放学的父亲,费力地蹬着三轮,用雨衣深深的遮盖着孩子的眼。 未经世事之前,我以为见过世面是去大城市发展,是高档酒店的推杯换盏,后来明白我要见的世面,是内心的勇敢和自信。以前以为真正的美景是高山大川,是园林小轩,后来才明白真正的美景,是经历一些跌宕起伏的事情之后,内心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我来人间一趟,无意打碎月光,鬓间染尽风霜,不忘旧时模样。磨棱角,褪优越,多沉潜,浮世芳华,我自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