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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水湄,柳条垂烟。

童年,常在水韵河边,截一根厚皮柳枝,用钩刀作螺旋状绕切,将长长的柳皮卷成一支长长的喇叭。我就那样整天放在嘴里嘟mdash;mdash;呜着吹,直到将雨丝嘟成彩云,将河水呜出皱纹,欣欣然,于广袤的绿色柔波里放逐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光景。那些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穿蓑、戴笠,牵牛、扶犁,于花海碧波的田畈上,扬起牛鞭,抖落一帘春雨。欸乃一声山水绿,黑油油的沃土从犁头前卷起。庄稼,有了强筋健骨的成长之地,于艳阳和煦的日子里,齐刷刷出落得一般整齐,随风起舞,抒发幽情。

从田园深处走来的父辈们,他们从不屈服于寒风冷雨,用一双半寸老茧的粗糙大手,牵出一声绵长悠远的牛哞和布谷mdash;mdash;布谷的鸟鸣。垦殖,耕耘,密密缝织着翠绿而又温暖的田园光阴。一条条开满野花的狭窄田埂,似一根根花线缠绕着渐渐泛绿的小小山村。春阳和煦,雨露滋润。满田满畈的秧苗,茁壮、拔节,分蘖、孕穗,开花、结实。故乡,生动成一副丰腴的模样;稻浪,掀起一波又一波金黄的心情。整个村庄,漫溢着温暖,灿烂着笑容;所有的农人,摔碎了汗珠,饱满了生命。稻子高举箩筐,撞开柴门,老屋的炊烟便有了绵绵的韧性。

接着,一把把散落的稻草被父亲一捆捆地勒紧,于空旷的原野站成一排一排的秦俑兵,回望空旷的背景:博大、苍莽,寂寥、冷清。

忆及小时光景,稻草暖如质朴的棉絮。冬季里,雪初晴,一把黄草,于父亲的手里被灌输了使命。筚门圭窬,蓬户瓮牖,挂上草帘,就可遮风挡雨,一间茅屋也就温暖如春;打成草鞋,穿在脚上,父亲用它洞穿黑夜,踏破黎明,风餐露宿、东走西奔,诠释着生活的不易和岁月的艰辛;稻草铺床,硬板变成软榻,弥漫出阳光的气息,熨帖着憔悴的精神和疲乏的躯体;老牛过冬,和蔼温顺,不紧不慢反刍着稻草的甜蜜,抬头远望,冬的尽头,蓬勃出一片郁郁葱葱的芳草绿地;;

一把稻草度寒凉,青黄不接最难忘。而今,衣食无忧的我,更懂得感恩生我养我的父母,生长谷物的土地。如果,我的人生没有这些漫过春耕的青黄记忆,也许,我就会头重脚轻,步履不稳,又怎能行得远,走得正。

静夜,身居繁华城市的我,在一个看不见稻谷生长的落地窗前,眼前凸显出一派神奇的幻境:楼顶高高低低,梯田叠叠层层,每一个楼顶似乎都是一片稻田,于霓虹的浸染中,缤纷出稻禾五彩的倒影。我,一位划着倦舟的城市过客,一如泊于水湄的异乡游子,宿雁落,寒芦深处。我接过父辈的银镰,在鸟鸣欢唱的空中,朝着风声稻浪,顶礼故乡,膜拜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