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井

  速度很快,仿佛从明亮一下子

  沉进黑暗

  会有惯性在最深处,稳住颤栗

  踩着岩石给出的坚硬,把身子移交

  骨骼会在瞬间

  会同血肉,一起支撑起繁重

  我接过,上井的矿友腾出的采面

  再把身形

  用矿灯的雪亮,考勤在煤壁上

  矿灯

  在井上,小屋的台灯被我频繁使用

  喜欢夜静时

  用它温柔的灯光,去想象矿灯

  在井下,矿灯是粗暴的,像一把

  出鞘的剑

  至始至终,帮我刺开着黑暗

  或提,或戴,不管用什么样姿态

  它的顺从

  似乎愿意向我,托付终身

  窑衣

  就是破旧了,我一直舍不得扔掉

  因为上面

  有娘,一针一针的苦口婆心

  窑衣上破开的洞口,娘会用碎布

  剪成小蝴蝶

  贴上去,再严严实实缝好

  娘说,身上有了这一只只小蝴蝶

  不管井有多深

  我都会,很轻松地飞上来

  采煤

  在井下,我的力气都写在煤壁上

  每一镐下去

  都会有脱落的句子,去增大空间

  一种收获感,很快集中到我的手臂

  快速转化成

  一次又一次,连续的猛力书写

  不要怪我如此凶悍,我强劲的笔触

  只征服煤层

  但对井上的日子,像诗一样服软

  矿难

  穿墙术肯定是现学的。采面的炮

  点响了他

  一支肉体的火箭,试着钻入煤层

  我和很多矿友,用巨大的呐喊开挖

  也没有掘到

  丁小宝,这个刚下井不久的名字

  我们知道,他一定是穿越了黑暗

  去了另一地方

  那个地方光亮充足,他不愿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