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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种方式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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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兄弟把您的故事码成文字,我们对您的记忆由点也连成线,组成面,汇成了立体。您还活着,活在知道和不知道您名字但是认识您的人的心里。三叔叔,您的每一段故事都能在人们心中扎一个窟窿,而且很深很深。岁月无言,时间易损,小雪又大雪。回首一晃,您离开我们已经一年,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一年。这段迟到的文字,一直痛在心里,哽咽在喉间,这艰难的倾诉我整整用心了一年……

辛丑牛年,正值大雪节气。大雪可不见雪,却意外地下了两场雨。一场下在三叔您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准确地说是2021年12月13日,农历十一月初十,这是国家公祭日。您患肾衰竭几年来,几乎每天出入医院,靠透析维系生命。死神从不缺席,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您,纠缠着您。几次去医院看您,您拖着臃肿的身体,却脸上毫无病态,依然挺乐观,您说不惧怕死亡,但是死亡时间无法选择。另一场就是下在一星期后的那天,那是我们在黄石殡仪馆与您作最后的告别。那场雨无声无息的,如您从不愿打搅别人,打搅儿女一样。三叔您躺在鲜花丛中,“睡”得那样安详,还是如往日那样让人接近。可那一束束鲜菊花全被淹泡在伤痛的泪水里,您将灿烂永远定格在那张照片中。

三叔,上苍欠您一个承诺。您是否还记得,说要回傅家湾为自己做个很排场很排场的八十大寿?而时间欠您两个三百六十五天,再有两个三百六十五天,就会迎来您的八十大寿了啊!您一直都是信守诺言的,失言的是无情的上帝,是上苍欠您一个承诺!

三叔,上苍欠您一个快乐的童年。八岁父亲去世,十岁那年,家中顶梁柱的大哥被打成右派去沙洋劳改,从此辍学,那年母亲大病去世。一个怎样千疮百孔的家呀,就靠几个半大孩子维系。大嫂体质特弱,不能从事任何体力劳动,大姐十六岁,二哥十四岁,您十岁,小妹才六岁。一群孩子与土地打交道,靠的不仅仅是不懈的汗劳苦干,沐雨栉风,戴月披星,更需要勇气和毅力。只有不畏寒暑苦,才能催发五谷生。贫困交加的光景里,又恰逢天下荒年,上高山挖野葛,下阳新、大冶湖采莲藕,已成常态。多桀的命运,坎坷的人生,造就了一个坚强的您。

喜欢听长辈们添油加醋讲掌故,但总少不了您的故事。农闲时节,山民组织着一起卖石灰、卖山货,您总是第一个卖完,然后帮别人。有一次,您们一起去下陆卖山货,您第二天就卖完生姜。那年由于生姜高产滞销,其他人两天下来都没怎么卖动。黄昏大家聚在一起,叫您想想办法。您只好去生产供销仓库找门路。掌管仓库的看了看十几担生姜,品质都是上乘的,丢下一句话:“我喜欢拉琴,你们派一个代表,赢了我,就买下一半,最多就一半。”乡亲们一再乞求,那掌管不留余地。长辈们只好推荐了年轻的三叔。两曲赛下来,掌管仓库的叫手下买下一半。乡亲们再次央求收下剩余的,掌管又撂下一句:“那要看谁下棋能赢我的手下。”乡亲们一合计,会下棋的几个这次没在队伍里,只好硬着头皮让三叔上。第一局对方赢了,大家鼓励三叔,第二局三叔扳回了一局,第三局和棋平局,第四局为生死一局,大家为三叔捏了一把汗,最终三叔赢了。就这样大家卖完山货。

生产队为了增收,您带着相邻几庄山民承包了铜绿山矿的土方基建工程。人手少,工期紧,就没日没夜赶,终是提前完工。铜绿山矿务局领导看到了您的领导能力,挽留您,并出面向当地政府要您,当时大队领导以山村劳动力不足为借口,嫉妒您,怕您超越了他,紧抓着您不肯放手。

煤矿工人每天风尘仆仆,并且有种说法叫“埋了没死!”,预示极为危险,极为艰苦。在原华煤矿招工时,您第一个报名,成为了新中国建设中的一位光荣的煤炭工人。三叔,本名叫傅鼎鸿,在源华煤矿工作的人们都是那样叫他,日常工作登记里也是这个名字,可在档案里就是最为简单的付井洪三个字。那个对名字不太经意的年代,出现这样的错误是顺其自然的,无人计较。名字只是符号,大度的您没去计较,也不可能去计较。三叔,在傅家沟湾这样的小山村大家都以您为荣,是湾里的骄傲。小学三年级都没有读完的您,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拼搏上进,从煤矿一个小小下井工,到安全科长,到后勤科长,到矿长,到书记。三叔在工作期间为煤矿当地修渠筑路,为矿山和职工办了不少事实,为人处事深得民心。在老家,谁家有难也是倾囊相助,谁家人有大病三叔都会安排住进煤炭局医院,为此有个邻村孩子要您收他为义子。这一路,三叔您有多少弯路要走,有多少大山要跨,有多少大河要趟,其中酸楚又有几人能懂?

改革开放后,有经济意识的您,成为源华煤矿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下海经商。在上窑湾成立了最早的商贸有限公司,由于投资人眼红,您却不计得失全身而退。再后来在中窑湾开家具沙发厂,终是积攒了一点财富,您想到的是大山里的家人,于是在黄石源建里自己建房。1987年您把全家人接出了穷乡僻壤的龙角山,而且是第一个。

老天弄人,命运给您开了几个很大的玩笑。第一次做煤炭生意,煤炭指标已经到手,等着钱提货。姓华老板的钱已是板上钉钉的,您去拿钱时,敲开华老板家门,只碰见眼泪婆娑的老板娘。华老板突发心肌梗死于前一个晚上去世。您赔进去一个花圈,一场葬礼,几把眼泪,所有计划泡汤。一位有机可乘的朋友同意合伙,用您的煤炭指标,提取了所有的煤炭,事成之后,得到的回报是:此次生意血亏,没要您平摊亏损就够意思了。后来,那老板朋友生意顺风顺水,如今是手握几十亿的土豪。我想,人的富有真的要靠横财啊!世间套路那么深,让纯洁束手无策,朋友圈中到底有几个朋友?

再一次,建硫酸铜选厂,为了资金您磨破多少鞋底,最终以公私合营投入几十万,辛辛苦苦投产。恰碰上投机恶搞的流氓,高价进入的矿石里,埋下的全是“地雷”,品位是原样的十分之一,金属价格又大跌。最为要命的是地头蛇贪得无厌,得了股份得现金,还是不满足,到环保去死皮赖脸,选厂被迫停产转让。愈挫愈奋的您,怎肯向失败低头?闯荡广东,新建花棚,却又碰上了亚洲经融风暴,外贸合作订单取消,出口的花儿枯萎在花棚里。土地承包老板赚的满盆满钵,您又一次辛苦陪跑。其实,您从没有输过,只是要求自己所赚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只是心地太过善良,顺境待他人,逆境待自己而已。

2006年回龙角山傅家沟湾,一边守护养大三婶的爷爷奶奶,一边着手修筑龙角山十八拐天路。我们几个年轻人只管聚集资金。探测线路,披荆斩棘,跑炸药手续,施工管理,安全管理全是您啊,三叔。那三年间,您日夜都坚守在山路上,总是比太阳起得早,比月亮睡得晚。六七公里山路,跨七百多米的海拔高度,以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完成了大冶市最大的民间工程——龙角天路十八拐。现在这儿已成为荆楚著名旅游景点,网红打卡地。

我忍不住心灵的震颤,那曾经为我顶住天的三叔,现在在哪里?我以为是您疏忽了,您不可能疏忽,至亲和朋友,其实一直记在心上,唯一没有记住自己。如今,我以为您离我远去,其实您一直在我们的身旁,在我们的心里。

在这个雪落如歌的节气,静静听雪花圣洁的心声,我只能用文字种方式铭记。去年的今天,您化着一缕轻烟,从黄石殡仪馆的烟囱爬上云端,从喧嚣的世界走向安宁,然后融化在那片蓝天里,大概是想好好看一看您没有带走的世界。三叔,唯一的遗憾只差落叶归根,其实故乡一直在等您,一直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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