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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在部队里长大的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满眼的绿色军装。我喜欢那种绿色,喜欢那种庄严,喜欢那种威武。尤其是父亲那两套深绿色的将校呢军装,即是父亲的宝贝,也是让我引以为荣的珍品。

父亲那两套五十年代部队授军衔时配发的将校呢军装,只有在重要的场合下才会穿上它。每次看到父亲站在镜子前整理军容,风系扣、帽檐、裤角,还有闪闪发光的肩章,我都会不自觉的肃然起敬。在父亲眼中,将校呢军装是一种荣誉,是他戎马一生的见证,是忠于党的革命事业的信念。因此,父亲十分珍爱它,平时总是让母亲平平整整的叠好放在柜子里。也许那是让他难以割舍和激情燃烧的军魂吧,这两套将校呢军装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从部队到地方,从四川重庆到北大荒,历经了近五十年的风霜雪雨,它依然崭新,依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脑香味。。。

父亲于1938年抗战时期参加革命,成为年仅十五岁的小八路。他十七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先后南征北战参加过数次重大的战役,为党的事业立下赫赫战功。解放战争结束后南下到了四川重庆,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军医大学政治处任职,一九六六年转业来到北大荒,为农垦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那些岁月里,父亲最喜欢穿的是军装,即便是到了地方,也仍然是一身草绿色,始终保持着一个革命军人的朴素作风。

文革时期,造反派为了操走父亲的将校呢军装,几次来家里搜查,但每次都被母亲巧妙地隐藏躲过,因此得已保存完好。文革中期,父亲主抓宣传教育工作,宣传队因为排演革命样板戏《沙家浜》,扮演刁德一的演员几次三番找父亲借这套将校呢军装,父亲考虑再三,答应借给他演出时穿,让这位演员喜出望外。可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这套军装穿在他身上却成了“吊腿裤子、短袖衫”,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父亲开玩笑说:“好好的军装,怎么穿到你身上就变了味啊,简直有损于我那套军装的光辉形象了!”逗得我们直乐,这是父亲唯一一次把自己心爱的军装借给外人穿。

到了九十年代,性格倔强的父亲仍是一身草绿色。母亲悄悄为父亲买了几身休闲服,趁着父亲高兴时哄他换上,可父亲穿上在镜子面前,左比右看就是感觉不自在不舒服,就连我们看了也不顺眼,父亲把它们脱下来丢在一边再也不穿了。父亲对我们说:“我那套将校呢,谁也不许给我动,等我去见马克思的时候,就穿着它!”听得我鼻子发酸,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2000年秋天,父亲因患肝硬化引发门静脉高压、胃部大出血,经抢救无效,77岁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遵照父亲的遗嘱,为他穿了那套珍藏多年、崭新如一的将校呢军装,头戴军帽,胸前还佩带着他历次战役中荣获的军功章和荣誉勋章。军装伴随父亲从年青到年老,跟随他南征北战,走过了62年的革命生涯。鲜红的党旗覆盖下的父亲,还是那么英武,那么潇洒,也许他为党的事业奋斗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吧!

至今我保存着父亲那张彩色的遗照–父亲身穿将校呢军装,胸前佩带着纪念奖章,双眸炯炯有神的望着我,照片中的父亲虽然苍老,虽然两鬓染霜,但是依然保持着一个革命军人的风度,一种无可抗拒的军人气节,此时,我真正理解了父亲珍爱军装的情愫,真正感受到了父亲与军装的不解之缘!